最近,我的小孫女放學后給我背詩聽,她背的竟是:“夏天不洗澡,夜來蚊子咬。打上敵敵畏,不知死多少?”我知道她是仿照孟浩然的《春曉》詩所作,便訓斥她不要胡亂改學過的詩文。但訓斥之后,我想起了古今一些改古人詩的趣事。借用前人的詩,改動部分字句,保留原詩的格律,表達自己的新意,古稱“剝體詩”,我以為稱作“借體換魂詩”更為貼切。這種詩風趣幽默,頗受文人喜愛。
1932年,日本侵略軍進攻山海關,國民黨政府在北京的要員丟下人民和大學生不管,紛紛搶運文物珍寶南逃,魯迅為此借用《黃鶴樓》詩之體,作《吊大學生》,換上批評北京大員之魂。原詩為:“昔人已乘黃鶴去,此地空余黃鶴樓。黃鶴一去不復返,白云千載空悠悠。晴川歷歷漢陽樹,芳草萋萋鸚鵡洲。日暮鄉(xiāng)關何處是,煙波江上使人愁!濒斞傅脑娫疲骸伴熑艘殉宋幕ィ说乜沼辔幕。文化一去不復返,古城千載冷清清。專車隊隊前門站,晦氣重重大學生。日暮榆關何處抗,煙花場上沒人驚!
古人的“借體換魂詩”在各種詩話中常讀到。北宋汪洙有一首《勸學》詩云:“少小須勤學,文章可立身。滿朝朱紫貴,盡是讀書人。”明代有位御史馮徽,因直言勸諫觸怒皇帝,被充軍遼東,和一些遭遇相同的在一起服勞役。他想起了小時讀的《勸學》詩,便將《勸學》詩略改幾字,發(fā)泄怨憤:“少小休勤學,文章誤人身。遼東三萬里,盡是讀書人!”
借體換魂詩,不僅要保留原詩的格調韻律,還要高雅有趣,意境新穎,方是上乘之作。否則,如我孫女那樣改詩,借體而失魂,就沒有多少價值了。